我答不了話。

小桃紅倒是咯咯笑出聲來：“你以為我曾經沒想過嗎？我坐在閻王殿的地上, 一邊幹嘔一邊為他找理由。明明過的好好的，明明服侍的好好的，怎麽就突然如此？”

“可是我想了這麽久, 都沒想出一條來。”

我聽著聽著, 漸漸聽出一絲不對來，這哪是主仆情感, 這不是戀人之間的感覺嗎？

我再一次仔細看她，她發絲長長的, 皮膚細白, 眼角帶了點瑩瑩淚光, 這一張臉，還真是跟蘇宿挺配的。

原來她這麽傷心難過，不過是因為情愫。

雖說明白了, 但感情這種事情，我都弄不清楚，更不要說安慰別人了。

我只能試著轉移她的註意，把她手中未喝完的酒拿過來, 往嘴中倒上一口，又給她遞上一口，酒液滴到她身上時候, 就伸手替她擋住。

手上全是殘留的酒液，撲鼻全是酒香，我暈乎乎的問了一句：“你這酒到底是用什麽做的？這樣香？”

她笑了笑：“幾年前，我把曼陀花汁和黃泉水混在一起, 藏了幾瓶在樹下。本來想做給閻王大人的，如今正好自己可以喝。”

她接著道：“我在裏面加了桂花做引子，為了發出勾人的香味，不過沒想到，最後卻都被曼陀沙華折了味道。”

我全然沒註意她在說什麽，一雙眼睛瞪得溜圓：“你你你，你用彼岸花和黃泉釀酒？”

什麽玩意，我以前跟她喝的，都是些什麽玩意啊。

我想了想，彼岸花帶著隔世隔代的冤魂，黃泉水中帶上前世今生的記憶，可能裏面還有幾個女鬼，被我混著桂花香進了肚......

如果，有個怨靈進了我的肚子，此時正十分不滿意，要從我肚子裏爬出來......天，我現在只是想把以前喝的那些嘔出來......

心裏正掙紮間，就見一個葫蘆突然伸到我面前，酒香味迷人的很。我聽見小桃紅帶著笑的聲音：“怕什麽，你還喝嗎？”

我像被誰打了一樣，猛地一步跳開：“姑奶奶姑奶奶，我可不敢喝了。快快快，快讓它離我遠點。”

她笑了笑：“真是的，又沒放什麽不幹不凈的東西，你怕什麽。”

我抖抖身子抖抖腿，深深為她的勇氣感到折服，然後默默嘆口氣，坐的離她遠了些。

我只是怕，殃及池魚......

她意味不明斜瞟我一眼，倒是主動湊近了些，拉起我一只手來，在我手腕處來回摩擦：“你那時候，痛嗎？”

我怔了怔，她的手在我手腕處的時候，讓我癢癢的，她低頭看得很仔細，長發都落在我肩膀上：“恩？”

我瞬間就知道她在問什麽。

也許是因為篝火太耀眼，我半天才反應過來，笑著打哈哈：“那是當然了，血流了那麽多，不痛簡直是天理難容啊。”

我這本來就是敷衍的話，誰想她咻的擡起腦袋，眼睛盯著我：“我是問你，心痛嗎？”

我看著她的的眼睛，嘴唇動了動。

我很多時候都刻意的不會去想，因為清楚得很只要想起來就會難過，我寧願一直傻傻的，沒心沒肺活下去。因為即便我日日以淚洗面，日日難受的連日子都過不下去，我也清楚得很，永遠都不會有人去憐惜我，心痛我，和我一起難受。

因為誰都不是我，這種切膚之痛任誰聽聽，都會膩的。

我看了她很久，她連動都沒動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我，像是在確認什麽事情似的，我嘴唇動了又動，最後生生把到口的實話咽了回去。

“怎麽會呢，我怎麽會呢。”

我只是沒力氣再笑，只能自己把頭扭過去，把手抽回去。我走到篝火邊上的時候，突然聽她的聲音傳過來：“要是有人拿劍殺了你，你會原諒麽？”

我像是聽見什麽好玩的事情，盯著火光皺眉道：“我那時候已經死了，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。”

小桃紅的腦回路真是九轉十八彎，無論何時都摸不透她在想什麽。

我心情糟的很，正好夜已經深了，我佯作困倦，簡單伸了懶腰就起身跑進小屋。

我躺在床上閉眼睛，控制自己什麽都不想，深呼吸了好多次。來回告訴自己很多次，別想了，別想了，可最後只是緊緊閉上眼睛。

後來很久之後，小桃紅進了屋，躺在我側邊，一只手伸過來，摟住我的身子。

她身上有濃濃的酒味，莫名讓我心安的很。

**

一夜依舊是沒有夢，我早上起來的時候簡直是神清氣爽，而且歡快得很。

誰知走出門的時候，卻看見一個人站在三生石前，低頭發著楞。

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小很小的姑娘，穿的很少，連胳膊都露出大半邊，身上的衣服都是緊緊包裹住身體的。頭發也是披散下來，蓋到腰際。

我的腳步聲似乎驚擾她，她轉頭看過來的時候，猛地向後一跳：“哎呦我去，這陰間還真是古香古色，還有個古美人？”

我眼睜睜看著她沖我蹦蹦跳跳的跑過來，伸手摸了摸我肩膀上的衣料：“如果你不是cosplay時死的，那你一定是個古代的人嘍！”

“天吶，我葉清盼了這麽久，結果等到死了才遇見個啊。”

我不露痕跡的向後退了幾步，這人......腦子有毛病了？

誰知她又馬上靠過來，雙手甚至按住我的肩膀，兩雙大眼睛亮晶晶的：“你快說呀，你有沒有在cosplay？還是你聽不懂中文？那我翻譯給你聽哈，我英語四級還是高空飄過的呢！”

“Are you in cosplay？”

她認真的神情簡直驚住我，沒想到這小姑娘小小年紀，腦袋竟然壞掉了，現在說的話我都聽不懂。

誰知她又一拍我肩膀：“行了！看你這樣我就懂了，你就是個原汁原味的古美人是不是？”

明明她用的是問句，可沒等我回話，她又接著道：“真是，我長這麽大，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古人呢。”

她不由分說拉我在一旁坐下：“你既是個古美人，又出現在這陰間，這麽說，你已經死了？那你快告訴我，你生前是什麽？王妃？刺客？皇後？青樓女子？還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？不過看你穿的這麽好看，臉也長得這樣好看，一定不是個平凡的女孩子。小說裏不都這樣說的嗎，就算你出身貧苦，只要你長得好看，最後都成了女主角。當然了，BL小說就是男主角233333333333。”

我發著楞看眼前這個女孩子，只能默默感嘆一句病的不輕了。

“古美人你是啞巴嗎？怎麽到現在都不說話？”她突然把手伸到我眼前，晃悠了幾下，“還是我嚇到你了？”

你真是嚇慘我了......

我瞪著眼睛支吾半天，這才蹦出來兩個字：“我沒......”

這話剛說出來，誰想她猛地跳起來，興奮地大叫：“你會說話呀！你說話我也聽得懂啊！我還以為你們都用文言文說話呢。”

這孩子一定是個瘋子......根本招架不住的瘋子......

正好這時小桃紅從房中出來，揉著眼睛倚在門口到：“優止，你在那幹什麽呢？”

我像是見到了救命恩人：“小桃紅救我！！”

我連滾帶爬的跑到她身後面，從她肩膀後面伸出點腦袋，偷偷看著那個奇怪的姑娘。

小姑娘像是疑惑得很：“你被我嚇到了？你別怕啊，我可是好人。”

她眼睛瞟上我前面的小桃紅，又興奮大喊起來：“又看見個美人！”

我本以為小桃紅也該像我一般被嚇得半死，誰知她直接向後拍了拍我的頭：“你怕什麽怕，人家一點都不危險。”

“這只是和你生活的時期不同而已，都是人。”

我完全沒聽懂，又聽她解釋道：“只不過是生活的時間不同，周圍環境不同。你們的穿著，習慣用語才會有些不一樣。其實在這邊看來，都是一個樣的。”

可我還是聽不懂。

她斜瞟我一眼：“早就想到你聽不懂，你不用管了，人家不是瘋子，你就當做一個裝扮講話奇怪的姑娘吧。”

她說罷，慢悠悠做到那小女孩面前，順便摸摸她的腦袋：“你不好好轉世，跑三生石這裏來幹什麽？”

誰知小姑娘沒搭她的話，又大聲叫起來：“美人，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？這些不都是我們現代人才清楚的麽？”

小桃紅嗤笑一聲：“什麽現代人，時空都是輪回，只不過現在這裏你們算是現代，等幾億年之後，優止她們可就算現代人了。”

“你懂麽，只不過都是個循環而已，只有活得長久之人才能看得明白。”

哪知小姑娘一歪腦袋，手指指向我：“她叫優止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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